金融是什么?一则故事能告诉你答案:一游客走进一家小镇旅馆,交给店主1000元现金后开始上楼挑选房间。其间,店主用1000元结清了欠屠夫的肉钱,屠夫还了农夫的卖猪款,农夫还了饲料钱,饲料商交了旅馆房钱,这1000元又回到旅馆店主手里,此时,游客下楼说房间不合适,拿1000元后离开。
信息不对称条件下的债务,在1000元的流动中得以清偿,这正是金融的特性。为解决供应链上下游企业间应收账款的拖欠问题,加速资金周转而生的供应链金融,其目的在于解决信息不对称和流动性两大突出难题。
目前,融资难、融资贵等问题容易导致中小企业资金链恶化。与此相反,供应链核心企业多处于行业龙头地位,凭借低成本、高额度的授信,掌握着丰厚的金融资源。通过供应链金融创新,可以一方面将资金注入上下游配套中小企业,另一方面,将银行信用融入上下游企业购销行为,提升供应链协同和竞争力。以金融服务直击现金流痛点,一个潜藏万亿空间的供应链金融市场正蓬勃形成,身处钢铁、机械装备、化工等产业核心地位的央企,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后起力量。从宝武集团欧冶云商,中车集团中企云链到中国石化易派客……供应链金融平台业务结构、商业模式均已呈现鲜明特色。在产融结合的巨大推力下,央企供应链金融也被赋予助推制造业转型升级的艰巨使命。
供应链金融,是央企互联网创新的有益探索,但由于政策、监管、技术、盈利等不确定性,身处其中的企业往往感到冰火交加。如何趋利避害,利用供应链金融思维转型升级?央企供应链金融通关之旅刚刚开始。
回归供应链金融本质
供应链金融作为舶来品,在中国已走过了十余年的发展历程。从起初由银行业发起,到中期由供应链核心企业主导,再演变为今天的平台化趋势,促使供应链金融主角不断迁移的决定性因素,正是供应链金融本质的回归。
“供应链金融本质上不是金融投资,而是为产业供应链服务的手段,其宗旨是通过产业供应链运营带动资金流,反过来又运用金融手段优化产业。”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副院长宋华对记者表示。
在由银行业为主导的供应链金融1.0时代,传统金融的借贷模式难以避免供应链金融结构出现失衡。
2002年,平安银行的前身深圳发展银行是中国供应链金融的拓荒者。在金融机构的主导下,银行通过绑定产业核心企业,凭借其信用去开发上下游中小微企业的业务,即银行提出的“M+1+N”模式。这一模式下,银行借贷风险得以控制,但其明显的弊端就在于银行并不了解产业特点,更无法全程把握供应链运营的具体状况,这与供应链金融的本质相背离。因此,这一模式失去了活力。
之后,供应链金融进入了产业链核心企业主导、银行配合推动的2.0时代。其中代表性企业如陕西鼓风机(集团)有限公司,由产业企业来搭建平台整合自己的上下游企业,为供应链上下游提供融资服务。
这一时期,核心企业有优化供应链的动力,同时对产品情况,业务周转和物流状态“心知肚明”,因此成为了风险控制的核心要素。此后,类似海尔、欧浦智网等企业主导的供应链金融纷纷出现。
供应链金融2.0的突如其来,令诸多实体企业心向往之。尤其是2014年以后,在经济增速放缓,传统制造业产能过剩,库存积压高企等背景下,供应链金融主导方由产业龙头企业向一般性企业蔓延。
但是,单纯由核心企业推动供应链金融也有明显的局限性。
“事实上,供应链金融非常特殊。”宋华表示,“和一般借贷不同,供应链金融必须要实现业务闭合,收入自偿,管理垂直,包括交易信息化,这样才能让金融安全进入到产业中去。如此专业的建设某一个核心企业难以完全具备。”
由于单一企业只能惠及一级供应商、客户,而无法解决信用多级供应链之间的转动。因此,越来越多的产业企业,包括生产领域、流通领域、B2B平台、金融科技企业都在大力推进供应链金融服务。尤其是在互联网科技的助力下,垂直平台或类平台化的整合模式敲开了供应链金融3.0时代大门。
供应链金融3.0时代一改以往仅强调某个企业和某个企业之间的协同性管理与合作,转而将供应链管理的结构扩展到了产业集群,这种合作结构既包括了上下游不同环节的垂直合作,也包括了同类环节之间横向合作,以及跨地区、跨行业的斜向合作。
纵横交错间,一张融合商流、物流、信息流和资金流的生态网络交织成型。供应链结构、供应链流程和供应链要素等方面发生的深刻改变,致使供应链核心得以清晰刻画。
后起之秀入局
如果说供应链上下游企业的资金流周转压力,是激发企业创新的源动力,那么,央企的确在供应链金融起步阶段稍迟一步。因为在产业经济的高速发展时期,高投资、高消耗、高周转带来的高收益,使得一些深层次矛盾得以掩盖。一旦经济进入下行周期,产能过剩摊薄企业利润时,激活沉睡资源,协同产业链成为央企互联网创新转型的内生动力。
目前,我国供应链金融服务对象主要集中在应收账款累计较高的行业,例如,农业、汽车、电力设备、医药、化工、煤炭、钢铁、有色金属等。应收款占用的资金和存货占用的资金占比过快成为制约企业运行效率的重中之重,升高的财务风险使得央企“压降两金”迫在眉睫。2015年5月,中企云链的诞生,成为央企为解决实体经济痛点而进行的一次创新尝试。
根本缓解实体经济的“三角债”问题,单纯从银行、生产、销售缓解难以实现。着眼于此,中企云链在其搭建的云链金融平台推出云信,在该平台上实现企业信用流转。云信结合了银票的高可靠性,商票的支付免费,现金的随意拆分的优点,同时又具有易追踪的特点,从而将优质企业信用量化、碎片化、流通化,解决了金额错配问题,让利差回归实体产业。
作为生态的协调者,中企云链股东扩展到23家,其中包括11家中央企业、10家地方企业、中国工商银行与中国邮储银行2家金融机构,涵盖了工业制造、建筑、军工、现代服务与金融领域等众多产业龙头。
显然,当前已央企为主体搭建而起的供应链金融平台,已经朝着服务化、协同生态化的方向迈出了关键性的步伐。但深入金融平台的微观层面,央企对于供应链金融的生态系统构建能力如何,在更大程度上决定着央企供应链金融的活力和生命力。
钢铁行业作为供应链环节冗长、参与方众多、资金需求旺盛的典型行业,为供应链金融创新提供了巨大的发挥空间。宝武集团构建欧冶云商,打造欧冶云购、欧冶云寄、欧冶仓邦、欧冶建邦、欧冶联邦等产品覆盖了供应链的全过程。钢材买卖方、物流商、承运商、钢轧厂和加工厂、建材使用方等产业链全过程的利益主体纳入到平台上,使其供应链金融优势在完整的生态构建中实现。
“依托其平台物流、信息流和资金流的整合,央企逐步涉足供应链金融,形成‘电商+金融’模式全覆盖。其优势在于拥有平台生态圈,基于该圈内信息的对称和增信,特别是基于大数据融资具有一定优势。”中国交易银行50人论坛发起人、总干事张志强告诉记者。
供应链金融3.0时代,央企凭借自身优势为产融创新、促进实体经济转型升级,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成为互联网金融独树一帜的力量。不过,今后决定央企竞争力的已经不仅仅是平台资源的整合力,平台之间的竞争逐渐转化为风控、科技、信用结构的综合较量。央企供应链金融平台的内向强化,需要企业不断修炼内功、通关升级。
创新高地
“央企信誉好、稳定、不会出现跑路,业务有一定的规模,银行愿意授信,这是其天然优势。”宋华表示,“但也有其劣势:第一,优化供应链金融、探索创新的内在阻力更大。第二,专业化平台面临盈利压力。平台需要大量投资,会是一个漫长过程,这是一项新的挑战。”
应对供应链金融平台带来的诸多挑战,意味着央企要经历一场更深层次、综合性的内在革命。
在冰点中曲折前行的供应链金融,天然地具有规模的局限性。业务板块多元、各板块却相对独立的央企,此方面的天花板更为突出。
“央企自身既有上游也有下游,但上下游企业却没真正意义上融合过,只是大而全,相互之间的协同力量不存在。企业内部管理如果没有形成一体化的整合,这也就意味着供应链不存在,无法依靠供应链真正拥有数据。”宋华分析。
打破企业内部之间的孤岛格局,是央企供应链金融平台转型的关键所在。而一旦打破壁垒实现数据融通,数据管理的复杂性绝不可小觑。
“任何金融都是一座天平,天平的底座是风险管理与控制。在做风险管理与控制的时候,要真正掌握产业不同环节不同方面,不同要素的信息,信息的缺失很危险。”宋华说。
他以中企云链为例,云链金融平台单据可以流转N级,这一定是其债权债务的凭证,如果不能做到在线化和电子化,一旦出现问题平台方要承担相应责任。在此基础上,借助金融科技,包括大数据、电子单据、物联网等,并综合运用到供应链金融当中。
有了技术,更要在完整的业务架构上,建立真正意义上的技术蓝图。“事实上,科技对产业供应链的赋能不可能采用单一的技术和互联网手段,往往需要综合性的互联网技术组合。”宋华表示。
因此,他建议企业要踏踏实实地研究产业供应链的特点,相应地探索技术应用的场景和环境,建构系统完整的技术蓝图,这是拥有真正数据的关键。
科技应用的巨大投入,意味央企涉足供应链金融势必面临收益的不确定性。 供应链金融本身利润率稳定、收益率不高。收入与支出之间的不平衡性,被如何正确看待,成为困扰平台发展的突出问题。
欧冶云商注册成立至今已三年时间,在交易量连续翻番的情况,平台仍未实现盈利,这也成为其他央企,投资供应链金融的顾虑之一。
国有资产保值增值与企业业务转型之间究竟如何平衡?对此,宋华表示,“不能看平台本身挣不挣钱,而要看在其帮助下,供应商现金流量周期缩短了多少。这是平台的价值。”
供应链金融需要开放、包容、协同的运营管理理念,将此延伸至企业运营管理层面,可以看到,欧冶云商引入战略投资者、持续推动混改,中企云链多元化股权探索,国网商城事业部制运作……诸多央企开启了体制机制创新之路。